(5月13日,在汨罗市龙舟竞渡中心举行“全国文明村镇文艺展演”当天,垉塘村和瑞灵村村民自发来到罗江老桥旧址……) 汨罗市城郊有个镇,叫罗江镇。镇里有两个村:垉塘村和瑞灵村。 在两村之间,有一条河,叫罗江河。河中有一座80米长的老桥。 年4月11日,这座桥被拆了。 拆桥者,是汨罗市当地政府。 拆桥的理由,是老桥经历了几十年风雨,成了危桥。 危桥拆了,两岸的人们还要往来,没了这座桥,出门就得绕路多走几公里。 老百姓想,这桥既然政府拆了,总有一天还是会帮着建起来的吧。 他们等啊等啊,等了一年又一年。 一直等到年4月11日。整整5年过去了,还是没有动静。 疑虑 ——过程很简单,大体就是这么一件事。 为了这件事,当地百姓多次集体签名向政府反映,向政府部门负责人反映,向媒体反映,结果,都是泥牛入海,悄无声息。 我觉得很奇怪。 只要不是侵犯到他人私产,架桥修路、方便行人,一向是我们的传统美德。历朝历代,从官方到民间,这件事是最容易达成共识,最容易调动各方力量好说话的。 在我的记忆中,凡是遇到修建便民桥的事情,当地官员、乡贤以及村民,无不是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 莫非,向媒体反映的当地村民夸大其词、捏造事实? 汨罗江是端午节的发源地,是屈原的第二故乡,有着《离骚》《天问》包裹的浓厚屈子文化氛围。这是《行走湖湘》计划中迟早要去的一站。 我决定前往汨罗,一探究竟。 实地探访 5月13日,周六,天气晴好。 从汨罗市城区往北走大约10公里,经过修葺一新的罗江镇镇政府大楼。 再往前,老远就望见了垉塘村的村标:一块竖立的路碑,上面赫然写着“垉塘欢迎您”5个大字。 听说是来看老桥遗址的,垉塘村11组的八旬老人周文华一下来了精神:“走,走,离我们这里不远!” 周文华是修桥意志最坚决的村民代表之一,5年中,他与大伙一起,多次联名上书当地政府,要求重建老桥、恢复通行。 年1月14日,周文华以个人名义,再次以书信体向当地政府请求建桥。1个多月后,罗江镇给他发了一份“处理意见书”。 这份盖有“汨罗市罗江镇人民政府”红印的意见书如此答复: “经调查核实,周文华反映情况属实,经相关部门鉴定,该桥属危桥,行人通行有很大危险,曾经多人提议将桥拆除或重建。后于年由汨罗市政府牵头将其拆除,因该河上游与下游不远处分别有两座桥梁,所以要求重建无法立项,望谅解。” 在周文华提供的这份意见书里,透露了三个信息:第一,说明村民反映的情况是真实的;第二,确实是当地政府拆了桥;第三,被拆老桥附近还有两座桥。 前两个信息,印证了此前媒体的报道,只是时间有误差,据潇湘晨报年4月14日的即时新闻报道,这座桥拆除的时间是年4月11日。 那么,第三个信息,被拆的老桥附近,是不是真的有两座桥呢? 周文华和其他几位村民,领着我们朝老桥遗址走去。 江水依旧老桥不再 沿路是一片湖区平原,绿油油的水稻,从脚下一直蔓延到天边。 村民的房子鳞次栉比,几条简易公路穿梭其间,远处江堤隐约可见,近处炊烟袅袅,鸡犬相闻,一幅非常宁静的田园图。 穿过田野,我们一行人上得江堤。眼前是一条宽约多米的小河,河中大半面积已经断流,到处长满野草,只有靠近对岸瑞灵村的河段,有一段宽约五六十米的河流,依旧流水潺潺。 被拆的老桥,几处废弃的桥墩,就躺在这一段流水中。 周文华老人用手指着远处说:“我们如果从上游走,得绕9里路;要是从下游走,得绕12里。” 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上游五六里的视野范围里,确实看不到一座桥,而下游同样的距离,除了一座高铁高架桥,也不见任何其它桥梁。 周文华说,这个地段古时是两岸的中心渡口,叫“永成渡”,上世纪60年代前,这里密集来往的行人,都靠水运轮渡过河,60年代末,当时的交通局特意划拨了专项资金,在这里修建了一座宽约2米、长约80米的普通人行桥。 “这座桥是附近几个村四五千村民的日常通道,直接影响着两岸的生产生活,平常我们走亲访友、互帮农活、赶集做买卖等,都得从这里过。现在政府一拆桥,重修也没希望,可苦了我们两岸的居民了。” 为什么不能重修? 据年4月14日潇湘晨报报道,即在这座老桥拆除后第三天,汨罗市时任交通局局长仇正勇这样解释:这座桥只是一座便桥,不属于公路桥梁,国家没有专项资金,该桥也不在危桥改造范围之内,因此交通局短时间内没有资金在此重建新桥。 加上“该桥在河流丰水期会被水淹没,利用率并不高”,仇正勇认为,这桥短期内重建的可能性不大,除非村民自筹资金,或者当地政府通过财政进行补助。 这个解释,似乎充分说明了重修难的理由。而对此解释,周文华和其他村民表示难以接受—— “这座桥是便桥不假,丰水期被水淹也不假,但是除了夏季发洪水等时段,每年绝大部分时间,都是两岸居民往来的重要交通要道,毕竟,附近几个村有几千号人啊。” “我们的要求并不高,哪怕只给我们恢复到以前80米长的样子也好啊。政府花在基础设施建设方面每年那么多钱,我们这个只要拨款几十万元便可建起来。这个便民桥,要什么规划论证呢?” 更有村民透露,其实问题的关键,并不在包括仇正勇在内当地政府官员解释的台面理由上。 “最关键的是,当初老桥成了危桥时,我们多次反映后没有音讯,于是就有当地年轻人联系了省里电视媒体前来报道。结果电视报道一出来,惹怒了汨罗市主要官员,让他们丢了面子,他说你们曝光吧,曝光了拆了,以后也永远不会给你们修。” 村民提到的这位放言“以后永远不会修”的官员,到底是谁? 如果仅仅因为媒体报道了危桥,就迁怒于村民的爆料,进而放下狠话永远不修桥,那么说这话的汨罗市官员的执政水准也太低了—— 群众的呼声是不是合理的?媒体的报道是不是客观的? 如果是合理的,是客观的,你却执意停留在与群众呼声斗气、与媒体监督斗气的层面,忽视了自身在改善民生问题上,到底做了什么,到底能做什么。这是使的哪般孩子气?这是什么样的执政方向和水平? 别让蓝墨水的上游,成为文明短板 一座便民小桥,重修一下,估摸也就是个七八十万吧,从经济条件上看,说得难听点:它算个啥鸟事啊? 随便数一数,汨罗市政府经手的、或即将经手的银子,零头也不止这个数吧—— 年12月,汨罗市国土资源局对四宗花岗岩采矿权进行拍卖,四家企业以万元总价竞得开采权。 年汨罗市与金诚集团、中铁十八局签订协议,拟投资49.94亿元,整体开发汨罗江端午文化产业项目。 年4月18日,岳阳市统计局发布的信息,更显示“年,汨罗市全年财政总收入为15.4亿元,全年共完成固定资产投资.7亿元”。 …… 汨罗市,差一座便民桥重建的钱吗? 如果不是钱的问题,那是什么问题? 没有立项?没有规划?是前任的遗留问题? 一座便民小桥,有着几十年的功用历史,承载着两岸几千人的通行之便和故土情怀,承载着几千村民的强烈愿望和呼声,它的重修,区区几十万元、百多万元的事,政府拨一点,百姓凑一点,还要怎么立项、怎么规划?5年的时间,难道还不够规划和立项的? 如果是前任的遗留问题,似乎情有可原。但汨罗市人都知道,前不久,原市委书记已经因贪腐下课。 那么,现在的汨罗市主官,将一座便民小桥的恢复,正儿八经提上议事日程,不正是顺应民心、改善民生、彰显新政的最好时机吗? 罗江镇由红花、黄市和天井三个乡镇合并而成。 在这个深夜,我读到罗江镇镇政府网站上的一句简介词: “罗江全长40公里,贯穿红花、黄市和天井全境,以江名作镇名,群众的亲近度高;同时,汨罗市是一个亲水城市,被誉为‘蓝墨水的上游’,这种文明,就饱含在汨水和罗水的静水深流中。” 多好的词啊——“蓝墨水的上游”。 只是,大隐在前面的文章里也提到过: 一个社会(地方执政者)的文明程度,取决于它对待弱者的态度。 在汨罗,如果这一座寄托着两岸几千村民强烈呼声的老桥,再也不见重修之日,那么,我可以断言: 在未来投资几十亿甚至更多的“屈原文化”项目蓝图里,这座失修老桥,必将成为见证汨罗社会进程的文明短板。 桥一日不修,集聚着底层百姓的强烈呼声,就会不止不休。 桥一日不修,这块文明短板带来的负面效应,将会不止不休。 桥一日不修,包括“行走湖湘”在内的媒体舆论,将会不止不休。 史笔如铁 赞赏 人赞赏 长按复方安息香酊白癜风的治疗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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