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我在春天等你 作者:土曼河 别迷恋落日水下映月的断桥 那些无可考证的爱情 从来都不辨东西。只有一夜情愫 仍旖旎在江南烟雨中凌波微步 它们大多沦为了革命的烈士 像杨柳轻风,像扑火的飞蛾 而在故乡这面朝东方神秘的湖上 光阴的皱纹正渐次推演 从沙漠腹地一直验算到大河源头 一滴水如何灌溉,才足够 一地野花长生不谢,常此不败 你看这曾饱尽凌辱的黄天厚土 除却一身撕裂的传说外衣 还徒留一副杞人忧天的鳏夫表情 我所能想象的古树参天,大致 就是这个样子:过去小桥亭榭 现在高台流水,它们扶岸追忆 千年,恍若执子之手、素陶浣纱 百年,犹若林公引渠、踏马饮河 岁月如此轻描淡写,仿佛时间 只在边城日记的扉页上打了个照面 尔后挂笔小巷,深居不出 这么多年阿娜的妆容一直未曾改变 一袭面纱、半黛毡帽 两鬓流苏,三千青丝娥眉间已盈满风霜 那年轻时绣入的名字一直别在胸口隐忍作痛 如咫尺的天涯,远走他乡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从今天起,做个善良的人吧 请别再让那些流言像这湖底的贝壳,紧紧握住拳头 ※ 喀什东湖。吾生于斯、长于此,别后二十有余,梦里尝以“香妃美人”冠名之,以飨相思跪乳之饴。 我看不到岁月深处的白 那月光柔和,使人想到天上的雪 它们林林总总,时近时远 悄悄似辕马过隙。黑夜 是它举起的皮鞭,那叩声如雷 那目光如锁,那湖面漾起波澜 氤氲而悠扬。我有大把的芳菲 寄存远方,而远方嗓音喑哑、身段辽阔 只有昨日迎风的桑槐,默默落下 一片月光的白,使人想到怒放 千年的雪、小巷胸口推不开的白 那沙枣花睿智,那无花果甘甜 那石榴猩红如炬,像黎明的葡萄 刚刚睁开眼睛。透过高台民居 穿过艾斯克萨狭长的残垣走廊 香城,正从旧时的沉梦中醒来 我必须等待。等待这月光再次 柔和,等待这大雪再度倾城 等待这关门洞开,托牒而出 他伪装了四十年零四十五天的身份 终于可以在今天卸甲归田了—— 还原成一个邋遢的老汉—— 遛着狗,混迹于市—— 可田野里已经没有他的位置 他唯一的嗜好,就是溜达—— 遛着狗,遛着自己,混迹于世 他想象自己是一条真正的警犬 已有多年。错误的想法 打年轻时候起,就一发不可收拾 就像他终年的习惯—— 整理仪容,牵着狗,早出晚归 夜晚推开一扇窗 它把月光请进自己的小屋 它的落寞显而易见 与那拨玩耍嬉戏 光屁股撒欢的小巴郎多有不同 他的目光仅隔半打院墙 耳朵却仿佛来自不同的星座 他把玩的一双小手 在我一米外的台阶上 安静地坐下尔后 开始拔向人群瞄准射击 突兀且敏捷的举动 让我陡惊一身冷汗 古丽斯坦巷尾幽深 我怕我走后会带走 妖魔山背后这最矮的一处月光 它是否还能如此安心 温软地靠近那孩子的炕头 那些为春风填写的祝词 三言两语,未及踌躇时光已迫近眉睫 夏河饮退,秋林撤筵 万物宾朋各谓其主,惟见 一山的量词,落笔空篌 这信笺苍茫如雪 不住一字一痕,只留 半名江山,云淡天高 没人告诉我它们此刻眉目安详 它们正被自己惊扰 如殉道的,故事主人 那辞海浩瀚无边 已想不起某日细读的一副楹联 墨起何页,雁归何方 只记得母亲的秋天 有树叶落于父亲的坟头 年年复述并重绑这样一个故事 就是推演一个人沉入江底 从汨罗的腹中打捞出 一个民族魂牵梦萦的精神弧线 芦笛是他苍老的喉结 他每吞咽一次 我必哽咽一回 稻花是他滚烫的热泪 我每冰冷一次 他必往生一回 离骚遗写千年 可天问九歌何曾废黜罢笔一宿 “以身之察察受物之汶汶 以皓皓之白蒙世之温蠖” 我牵肠挂肚怀沙抱石 真想就此举案齐眉临渊击缶 替你平冤昭雪 ——我从不以为 世界是你想象的那副样子 你所见的未必是它听到的 比如天桥上每天咿呀拨响的琴弦 听上去那么刺耳又那么宁静 像一道陈年的伤疤滚落于脚踝 这个年迈的乞丐 仪态严整 像个艺术家 故意续了长长的胡须 弄乱了一小撮头发 整个清晨都笼罩在一片荆棘丛中 我们讨论春花 也谈论这里颗粒无收的秋田 窗外阳光明媚,大地冰雪葱茏 父亲和母亲在夏夜的背弯里操忙 热泪盈眶,屋檐下的江河掩卷抽泣 像我们再也回不去的故乡天高云淡 我们是时间的稗子,何处归仓? 就让我们紧紧相依腐烂成泥吧 捅亮起一道曙光 缓缓地照在这前人的坟头和桑干桥上 两岸不时飞鸣哑哑 那会是从雀嗷嗷背井离乡还是寒鸦反哺无枝可栖 我们已子规啼血不得而知 两只灰色的麻雀,旁若无人 径自沉默在那座大山的深处 田野里,麦穗流淌 而我郁结的疼痛正在消失 那蝇头小写的锋芒,背对月色 墨染秋毫。薄雾泻闸的清晨 它们正在努力挣扎出一种突破 像一些物化的灵魂恰巧穿过 我支离破碎的身体: 马路弯曲,脊梁沉重 海子的童年正在跋涉另一座长城 我们是蝼蚁中的蝼蚁,王的贵族 翅子萎缩成拳头,触角退役成针眼 山林失去灵气,洪水低头泛滥 一捆自缢于秋天的菠菜摇摇晃晃 面色潮红,像早孕的主妇红灯下的妓女 除了苦学蚯蚓,我无法再爱 那老者的白发,也曾青春年少 那个正午的时光 一直跪在搓衣板上 来回地磨 可我不认输的兄长 已被岁月洗成了老头 他来的时候一声不吭 就像爹走时 美美吃饱最后一顿晚餐的那个嗝 来不及抹嘴的那个南疆 夏夜很长 长到今年北疆的冬天 都遍地开满了雪花 我记得槐树上 也有嘟噜那么一串 娘薅它来蒸一笼包子 分给大伙吃 一吃就是一辈子 暖暖地 像她矮矮地睡在地下 我们还高高挂在树上 先从胡子开始 十八岁长得就像强盗了 可加勒比在哪 宝藏在哪 我至今全然不知 接着是喉咙里的海啸 二十岁就垒过岩石了 它们全军覆没 悄无声息 像我这辈子不吐一字不肯就范的最大遗憾 还有眉骨下深陷的眼窝 无数次遭遇攻击 困顿地似睡非睡似人非人似兽非兽 终其一生注定 跟着我翻越戈壁颠沛流离 它们忽而把我认作亲人 一阵又将我视为仇敌 可怜我这颗被西域同化的心脏 至今无人认领 无处安放 春风研读的第一幕唱词 似乎总与某种花的运势有关 南疆的甘沟久负盛名 一年风尘仆仆的谈吐之间 或只有这一季沉默乡野的凝香 才能叫一些紊乱的事物渐次安定下来 自莫须有的天堂和谐地中转人间 我惊喜地发现 这是莫可争辩不容忤逆的事实 尽管北方一再矜持 而偏执的冰天雪地也开始和解 它们不再屈从于某种思维的定势 对峙的树伸出食指尝试着接受鸟鸣 让它们在右手的掌心和指纹间安家落户 感化的草开始修剪身下黝黑的印迹 让月光也默许一些雨露的恩泽 这是一个值得浪漫主义关照的季节 虽然短暂我想它们也一定不虚此行 城市里最早换装的 除却这些犄角旮旯里袒露胸襟仗义执言的树 还有彻夜不眠生发的一抹新绿 和旧日久别重逢的那一墙天蓝 那些慵懒之人悠闲地涌上街头 他们说托克逊的海拔温暖 错过了蜜蜂们就会去别处安家 (/02/27/19:45) 这一只木屐 昨天还在东城脚手架上奔忙 今日却要倚斜着甬道 拐带着八面来风 把日子一点点逼进 两条腿匆匆赶路时遗漏的西祠胡同 他笔直地挺立 向清晨畏惧地摊开一双手 默诵许愿了很久 像一位退役的将军从一巷出口 仔细检阅到下一街入口 我没想停下来 可傍晚没有月亮 我看不清他周身的迷彩 与我出警时的这一身制服 到底有什么区别 一名警察径自走过 一个乞丐的全部生活 他们彼此亲切像兄弟 相互投以这尘世最尊贵的礼遇 (/03/02/20:40) 夜色拓印的每一封邮戳 必有大地宽厚的回声应和 我最先读到的 是晚风的轻柔 它们一层层辅佐大地换装 将一寸寸光阴的乳线精巧裁量 附录在案 尔后一字字拆解 投向它们初见时对答如流的清晨 更多一笔带过的 则是岁月细枝末梢上的随声附和 那足音线条舒缓 踝骨清晰 朗诵者心绪稠密脉象不宁 此时卧阑听雪 看檐下春窗色呢喃 恰适宜一只衔泥老燕踏青归来 (03/03/13:10) 那些以乡音为背影的梦的屋檐下 开始滴水成冰 我们曾试图用心建造的母语方舟 也因春风无力而寸步难行 祖籍何时成了两代人之后再也回不去的村民 他们静静地躺着 把广袤无垠的大漠塞北躺成了小小一幅江南 把大写的一行飞雁 硬生生拆解成了部首偏旁 他们说鹁鸪英是断雪的雏菊 那些踏青归来的西风吹向哪里 哪里便是白发人送黑发人落叶归根的故乡 他们说月牙儿是一把思念的弯刀 那些柳叶眉蹙向哪儿 哪儿便会隆起一轮明月苍黄黄地映向沟渠 大地的身形很美 时间正在失去一部分腹肌和细节 只隐约听得见小海子水库蓄水的六弦琴声 凌波微澜时续时远 无花果抽绿拔高的季节 阿月浑子素衣钵面 正以诗意的反哺往返于中原省亲还乡的路上 (/03/14/10:30) 作者简介: 土曼河,本名吴庆友,警察。全国公安文联作家协会会员、诗歌诗词学会理事。小说、散文及诗歌作品散见《啄木鸟》《新疆公安》《人民公安》《中国文学》等期刊杂志。曾荣获公安部梦想征文二等奖。现居新疆。 诗观:为微弱的发声,寻找一种力量。 ***** 摄影与诗歌文艺是你内心的生活态度 摄影·诗歌·艺术·电影·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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